新华网 （ 2010-04-15 ）

4月10日，吉尔吉斯坦民众在比什凯克市郊参加为死难者举行的葬礼。本报记者 沙提克/摄

       几乎同样的剧本，根源不同，导演不同，演员不同，吉尔吉斯斯坦的两次“革命”效果自然大有差别
        
       《国际先驱导报》记者沙达提、赵宇发自比什凯克 一群吉尔吉斯斯坦的中青年人一边用石块攻击，一边潮水般扑向总统府。头戴钢盔、身着防弹衣的防暴警察鸣枪示警无效后，终于对人群开枪……一时间，子弹呼啸，石块乱飞。尖叫声、嘶吼声此起彼伏。不断有示威者中弹倒下，头部、胸部血肉模糊。警察被示威者拦截、暴打，满脸鲜血。
        这是4月7日，吉尔吉斯斯坦首都比什凯克发生的一幕。而当历史镜头切换到2005年3月24日的“郁金香革命”，同一地点，几乎同一场面。
       不同的是，当年的逃亡者成了今天的旁观者，当年的胜利者却成了今天的逃亡者。

民生凋敝催生“革命”

       2005年，巴基耶夫以“反独裁、反腐败、消除贫困、实行宪法改革”等一系列响亮口号，在郁金香革命中扳倒阿卡耶夫出任吉总统，国民对他寄予厚望。5年过去了，民众期待的“宪法改革”不见踪影，旨在巩固个人地位的“宪法修正案”巴基耶夫倒是签署过两回。      
       在“郁金香革命”前，吉全国贫困人口比例高达38%。时至今日，百姓平均收入虽有所提升，但物价上涨的幅度让民众苦不堪言。2009年底，吉政府有关部门将热水、供暖和电费上调了150%至400%，手机服务费、天然气、食品和烟草等价格也均有所上涨。此外，当局还开始征收不动产税，许多低收入家庭陷入入不敷出的困境。
        事实上，阿卡耶夫和巴基耶夫政权并非不了解民情，也并非不愿提高百姓生活水平。在执政初期，他们都曾推出过一些有利政策，试图改善民生。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关注点慢慢转移到巩固个人地位、保障家族利益上，对民生的关注日益冷淡，作秀的成分越来越多，当关心民生成为一种姿态，执政当局的生命力自然难以持久。
       “社会经济状况不断恶化，老百姓感到生活无望，所以揭竿而起。可以说，这是这次事件爆发的一个主要原因。”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吉国内政治学者库尼亚佐夫这样分析。他认为，随着时间的流逝，民众对现政权失去信心。
        事实上，吉尔吉斯自独立以来，一直忙于政治斗争，经济在中亚国家里发展最滞后。而巴基耶夫上台5年来一直忙于巩固自己的权力，没用时间更多地去发展经济。可以说，经济是2005年“郁金香革命”的一个重要原因，而这次的“四月革命”也因此而起。
      
美俄“暗战”轮流坐庄
      
        尽管国际社会对本次“四月革命”的幕后推手身份出言谨慎，但实际上，吉当地舆论对此已心照不宣。
        在“郁金香革命”中，以巴基耶夫为首的反对派联盟在美国的暗中扶持下成功夺取国家政权。毫无准备的俄罗斯只能接受现实，接收并安抚逃往莫斯科的阿卡耶夫，这次较量以美国的胜利告终。俄罗斯当局痛定思痛，重新整合智囊机构，以期将来报一箭之仇。
        本次“四月革命”中，奥通巴耶娃、阿坦巴耶夫等反对派人士陡然发难，在极短时间内组织数以万计的支持者在吉多个州市同时攻占政府机关。从巴基耶夫对反对派领导人的高压制约和后者各自为政的特性来看，这样整齐划一的高效协调行动若无外部势力介入是不可思议的。
       反对派“临时政府”成立后，俄总理普京立即致电奥通巴耶娃，表示俄方愿意提供援助；“临时政府”第一副总理阿坦巴耶夫迅速飞赴莫斯科寻求支援。普京7日说：“我记得当年巴基耶夫上台的时候，对前总统阿卡耶夫任人唯亲、在国家主要政治经济部门安插亲信进行了猛烈的批评。我感觉，巴基耶夫先生现在正重蹈覆辙。”一个大国总理公开批评另一个国家尚未卸任的元首，在国际关系史上并不多见。当然，普京并不承认此次“革命”跟俄罗斯有关。
       对此，吉国内政治学者库尼亚佐夫认为，“巴基耶夫失败的原因之一，是得罪了俄罗斯，俄吉联系密切，吉很多人在俄工作，而其能源主要由俄罗斯提供，得罪俄罗斯，其人民的生活来源都没有了保证。”
        而美国在本次“四月革命”中的反应则完全继承了俄罗斯在“郁金香革命”中的惨淡角色。在4月7日巴基耶夫紧急出走后，美方很长时间都没有声音，美国驻吉大使甚至“逃往”华盛顿，在大洋彼岸远观局势发展。直到10日，美国务卿希拉里才致电奥通巴耶娃，小心翼翼地询问“临时政府”对美军基地的立场。
        几乎同样的剧本，导演不同，演员不同，效果自然大有差别。

在吉华商屡遭洗劫
      
        目前，在吉华人接近3万，主要从事经商活动。在五年前的郁金香革命中，动乱中当地华商遭到了“打、砸、抢”，人身和物质损失惨重，一些华人把2005年的春天称作在吉华人的“血色之春”。
       位于比什凯克市中心的“国英”中国商品贸易城是当地华商贸易聚集地，里面有26家中国商户，所有商品，从服装鞋帽、五金百货、玩具、食品，到家用电器、家具、厨具，全部是中国制造。“国英”商品城在2005年就曾遭大规模洗劫和焚烧。而在本次吉全国性骚乱中，不法分子于7日夜和8日凌晨多次冲进“国英”进行洗劫，之后将商品城付之一炬。当时整栋楼房火光熊熊，玻璃残渣和提款机碎片散落在商城周边，华商货物无一幸免。
        中国驻吉尔吉斯斯坦大使馆经济商务参赞金玉龙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中国在建的一些政府项目，已经被迫中止。由于现在局势不明朗，仍存在很多不安全的因素，所以我们不断在提醒中资企业和在当地经商的华人，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一定不要外出。”

记者观察：“郁金香”何以凋零

       吉国内反对政党有近百之多，政治诉求五花八门，领导人对夺权的欲望似乎远远胜过改善民生的决心
      
        《国际先驱导报》记者童师群发自北京 2005年春，一场郁金香革命将厂长出身的巴基耶夫推上了吉尔吉斯斯坦的权力之巅。
       在民众的欢呼声中，他痛批统治国家14年之久、流亡俄罗斯的前总统阿卡耶夫治国无方、贪污腐化。他承诺恢复经济、推动民主、铲除腐败，并豪气千丈地说：“我不会逃走……若有必要，我会拿枪保卫这个政府，我知道如何用枪。”
  孰料五年之后，巴基耶夫沦为第二个阿卡耶夫。3月24日恰逢革命五周年，以民主斗士、国家捍卫者自居的他还出版了《郁金香革命》一书为自己歌功颂德。墨香未散，只过了不到两周，席卷全国的示威浪潮便迫使他仓促逃往南部。
       5年过去了，郁金香革命成功时的期翼和乐观已荡然无存，民众并未嗅到馥郁的革命之香，眼中流露的是失望和愤懑。

官僚腐败

       吉尔吉斯人几乎感觉不到郁金香革命带来的政治变动。这也难怪，反对派悉数来自政府高官，他们都出身于苏联时代的统治精英，受过的教育也大同小异。
       巴基耶夫曾在阿卡耶夫执政时担任总理，而被称为“颜色革命推土机”的临时政府总理奥通巴耶娃也曾在阿卡耶夫和巴基耶夫时代担任过副总理、外交部长。5年前，是她将巴基耶夫推上总统宝座，如今，又是她将他赶下台去。
        阿卡耶夫当年曾被指责任人唯亲，让亲属掌握国家经济命脉。但是，巴基耶夫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他让亲兄弟担任国家卫队司令、让长子担任安全委员会副主席，让小儿子出任中央发展、投资和创新局局长，在吉做生意，首先需要打点总统家族的人。
       不久前，巴基耶夫建议推广所谓的协商民主，其实就是想把政权移交给小儿子。国家从俄罗斯拿来的巨额贷款，很多都不知去向，并未用于国计民生，俄媒体因而怒斥巴基耶夫家族鲸吞了兄弟国家的钱。
        这个面积不足20万平方公里、人口仅550万的小国，反对政党却有近百之多，政治诉求更是五花八门，领导人对夺权的欲望似乎远远胜过改善民生的决心，之间彼此互不服气，群龙无首。
        吉尔吉斯斯坦是个穆斯林国家，国内的部族势力异常强大。总统虽然控制着军队，却拿部族长老无可奈何，长老会经常指责政府专制腐败。
　   而吉尔吉斯的南北矛盾依然尖锐，国家被天山山脉一分为二。北部为工业区，文化水平较高，相对富裕。而南部多以农耕为主，教育水平较低，收入较低。阿卡耶夫来自北方，而巴基耶夫是南方人，所以他得到了南部的大力支持，上台后就大力扶植南方帮。
      
民不聊生
      
  巴基耶夫也未给吉尔吉斯带来经济奇迹，形势依然如5年前一样捉襟见肘。如今，政府仍靠美俄等国的财政援助维持生计，去年44亿美元的GDP仅相当于苏联解体时的86.5%，人均GDP不过800余美元，半数居民仍生活在贫困线下，尤其是以农耕畜牧为主的南部。
        教师和医生的月工资不超过40美元，最低工资只有区区3美元。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在物价几乎与莫斯科难分伯仲的首都比什凯克，这仅够买6个面包、或是1升葵花籽油、或是4公斤土豆。
        吉国教育虽是“免费”的，但要上学，至少需要支付50美元以上的费用，接踵而来的还有书本费、保安费、校舍维修费。课本陈旧、教学落后、老师忙着从事多份工作养家糊口，教学质量亦可想而知。
        医疗更是千疮百孔，除医生青黄不接外，最可怕的莫过于停电。就连首都的不少大医院，停电都成了家常便饭，遑论地方了，不少医生只能点着蜡烛接诊。
        目前，比什凯克居民的平均月薪为136美元，面对的却是每平米早已突破900美元的首都房价，工薪阶层的买房梦永远无法实现。何况5年来，电价涨了1倍、供暖费和热水费涨了4-10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