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聚焦 2022-08-04 快传号

“从小大家都觉得他天生是个读书的料，有书生气，一个男生长得白白净净的。”

   出生于1980年的王刚，家住湖北省天门市拖市镇。在亲友乡邻的眼中，他腼腆又懂事，学习成绩还十分优秀。

   这样的孩子如果不出意外，将来一定能够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辛苦了一辈子的王家老两口也能享享清福了。

  可意外偏偏就发生了，而且不止发生一次，是足足三次。

   第三次是在2001年，走出大学校园的王刚告别父母，此后十年音信全无。

   十年光阴中，父母为了找寻他散尽家财、夜不能寐。却没想到十年后的再见，躺在病床上的儿子早已奄奄一息。

   这十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名校出生的王刚，为何落到这般凄惨的境地？

十年苦苦寻觅，再见物是人非

2011年5月6日，武汉市洪山区的一家网吧老板，在晚上8点左右的时候拨通了报警电话。

有一个瘦骨嶙峋的年轻男人已经在他们网吧住了7个月了，天天白天睡觉、晚上打游戏。

但眼看着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动辄便咳得气喘吁吁，网吧老板害怕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事，因此多次劝他前去就医。

   可奈何对方就是不听，蜷缩在沙发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6日下午5点左右，按照惯例他应该起床开机了。但网吧老板等了许久也没见他起床，于是走过去询问情况。

“兄弟，实在不舒服的话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我找个人陪你一起去。”

说着他招呼了一下旁边的网管，正准备把这名年轻男子搀扶起来。

可躺在沙发上的男子却摆摆手拒绝了：“不用了，我躺一下就好了。”

这一躺就躺到了晚上8点钟，网吧老板看到情况并未好转，心里害怕担责任便直接报警了。

民警赶来后迅速将人送往武汉市救助管理站，并趁着他清醒的时候询问姓名住址和家庭情况。

但谁都没料到，年轻男子醒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炫耀自己有多少多少账号，而且其中还有满级账号。

看来又是一个被网络游戏荼毒的人，民警不由地叹了一口气，顺着话茬终于问出了他的个人情况。

这名年轻男子叫王刚，此时的他只有31岁，但身体素质却像80岁的老人一样孱弱。

一头杂乱的头发垂至肩膀，面容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瘦骨嶙峋的身架，导致他连单独站立几秒钟都做不到。

救助站没有足够的医疗条件对他进行救治，只能马上把人转去附近的医院。

而另一边民警根据王刚提供的信息，联系上了他们村的村干部。

“我一接电话，那边警官问我村里有没有个叫王刚的小伙子，我说有啊，大家已经找了他十年了。”

骤然得到王刚的下落，村干部立刻通知了王道洪和孙国香夫妇。5月7日一大早，他们怀着忐忑不安地心情赶到了儿子所在的医院。

推开病房门，心心念念了十年之久的儿子，正躺在病床上痛苦地呻吟。

孙国香见状满脸的不可置信，眼前的王刚，哪里还有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失踪的十年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把一个健健康康的大小伙子，折磨成这般垂危将死的模样？

而身为父亲的王道洪，在见到儿子的第一眼却是满脸的冷漠。没有眼泪、没有拥抱，就像木头一样矗立在床尾。

他或许是太过震惊于儿子的现状不敢相认，也或许是在来的路上就猜到了这一幕。

十年的时间物是人非，他们又还能挽回些什么呢？

此时医生也如实告知了王刚的身体情况，肺结核晚期，双肺呈丝状损毁，全身多处结核。

换而言之就是没救了，还是趁早带回家去多相处几天吧。

可儿子是父母身上掉下来的肉，不管再生气、再失望，都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痛苦离世。

于是王道洪和孙国香把儿子转回了天门市的医院，但诊断结果与武汉市的医院如出一辙。

到了这个份上，再怎么救治都是于事无补了，还是面对现实吧。

走投无路的夫妇俩，最终只能带着王刚回了家，回到那个他阔别了十年的家。

由于病情加重，他只能侧躺在床上缓解痛苦，除了流食什么都不能吃，就连喝口水都要父亲亲自端到嘴边喂他。

时不时地呻吟声充斥在整个家里，孙国香每每听见都忍不住落泪伤神。

她轻轻抚摸着儿子苍白瘦削的脸庞，心里有无数个问题想问，而王道洪也急于了解这十年来发生的桩桩件件。

可还没等他们开口，一阵急促的咳嗦声就打断了他们的思路。

事到如今，王刚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每说几个字就要停歇很久。

亲朋乡邻闻讯赶来探望，却个个都不相信眼前所见。没有人明白，好好的一个大学生，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但别说他们不明白了，就连王道洪也搞不明白。他一手培养起来并寄予厚望的儿子，为什么最后交出了这样一份答卷？

父母眼中的骄傲，却被游戏乱了心神

其实王刚的家境算不上多好，母亲孙国香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

但父亲王道洪是村里小学的民办老师，兢兢业业教了40年的书。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他在当地还是颇受尊敬的。

一儿一女相继出生后，王道洪为了补贴家用，还会利用假期时间出去打零工。

身为一个教育工作者，他对文化知识的重视程度是无需多言的。尤其是对于儿子王刚，从小便对他寄予厚望。

哪怕是在经济拮据的情况下，他也坚持进行启蒙教育，买书籍、买录音机、买磁带。

这番苦心并没有白费，从上小学开始，王刚的各科成绩就十分优异，在全校范围内名列前茅。

升初中那一年，全县总共几千名学生，他的综合成绩排在第三位，是名副其实的金榜题名。

如此突出的表现，令王道洪夫妇异常欣喜，大家也纷纷夸赞这个腼腆懂事的孩子，说他将来肯定有大出息。

三年苦读之后，王刚不负众望考取了省重点高中。如果再坚持三年，那么摆在他面前的就是光明坦荡的大道。

但在高三这个节骨眼上，他却背着书包回到了家里。与此同时班主任还打来一通电话，要求王道洪好好教育自家儿子。

眼看着就要高考了，儿子竟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出现意外，王道洪只能跑到学校去问清缘由。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原来王刚迷恋上了电子游戏，几乎天天旷课跑到游戏厅里去。

老师发现后多次苦口婆心地劝说，但他从来没听进去一个字。堕落成这个样子，还谈什么高考？

王道洪对此震惊不已，除了必要的生活费，他根本没给过什么零花钱，王刚又是哪来的闲钱去打游戏？

后来经过打听他才知道，王刚打游戏也花不了多少钱。由于他技术高超，一枚五毛钱的游戏币就能从早玩到晚。

得知内情的王道洪气得火冒三丈，对着儿子好一通训斥。或许是因为这顿劈头盖脸的痛骂，王刚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他跟着父亲回到了学校里，诚心诚意地向老师道歉，并保证自己一定痛改前非。

后来的他果然说到做到，用一个月的时间迎头赶上，变化之大连老师都惊奇不已。

揭晓高考成绩那一天，王刚顺利地超过了二本线，

虽然按照王道洪之前的设想，他考个一本大学是绰绰有余的，但沉迷游戏毕竟带来了一定的影响，能有个好的二本大学上也不错了。

作为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王刚在众人的夸赞羡慕中入读了武汉化工学院（现武汉工程大学）。

他选择的专业是精细化工学，这门专业的就业前景还是挺不错的，起码四年大学毕业后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不难。

但谁都没想到的是，大家眼中的“天之骄子”，最后连毕业证和学位证都没有拿到。

第二次意外还是由于游戏，这次王刚沉迷上了网络游戏。

从大二开始，他的身影不再出现在课堂上。就连室友们，也只有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才能看见他。

到了期末考试的时候，几门专业课门门红灯。老师无奈之下又拨通了王道洪的电话，请他赶快来学校一趟。

看着儿子又犯了老毛病，王道洪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除了在老师面前说好话以外，就只能训斥儿子了。

可是这次没能骂醒王刚，或许是他知道父亲天高皇帝远管不了自己，也或许是网络游戏的魅力太大了。

在一番检讨之后，他照旧我行我素，甚至开始夜不归宿，连着几天几夜待在网吧里。

而大学氛围和高中氛围是不一样的，大家都是成年人，最重要的是靠自律，老师不可能天天追在身后督促。

王刚堕落至此，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了，大学学业一落千丈，直到毕业时他才悔之晚矣。

毕业前夕，室友们要么忙着找工作、要么决定继续深造。唯独王刚对未来一点打算都没有，对着电脑屏幕无法自拔。

而等到颁发毕业证和学位证的时候，他只拿到一张肄业证。这代表着他四年大学白读了，不仅辜负父母期望还葬送自身前程。

此时的王刚感到了强烈的羞耻心，他没有参加班级的毕业合照，与几个室友的关系也渐行渐远。

如果这次打击能让王刚振作起来洗心革面，那么尚且为时不晚。

可惜他的羞耻情绪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便拿着肄业证回了老家，还欺骗父母说自己已经顺利毕业了。

2001年的8月28日，在老家休息了一段时间的王刚，决定回武汉闯荡。

彼时的王道洪和孙国香还被蒙在鼓里，他们一心盼着儿子能有出息，因此将积攒了很久的500元交到他手上。

临行前还不忘嘱托：“在外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情记得联系家里，找到工作了也要告诉我们一声。”

王刚答应得好好的，在抵达武汉的当天晚上就给家里回了一个电话，但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和父母联系。

或许当时的他是憋着一口气，决心不靠毕业证和专业知识也要找到一份好工作。

可是几天下来屡屡碰壁，残酷的现实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没有多想，他又立刻投入了游戏世界的怀抱。

而这，便是他十年游戏人生的开始。

现实中的落魄窘境，虚拟中的辉煌存在

为了维持自己的日常开销和游戏费用，王刚在一个老乡的介绍下干起了买旧书的工作。

走街串巷地收集二手书，然后统一卖给书店，勉勉强强能赚取一点差价。

而他后来不知又怎么联系上了昔日同学，在花光父母给的积蓄后开始借钱度日。

其中有一位同学还在学校继续深造，因此他便收拾行李住进了同学的宿舍。

或许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这位同学一直没有开口赶人，而是容纳他住到了自己毕业。

在免费合住的日子当中，王刚的生活轨迹仍是穿梭于街机游戏厅和网吧。

后来他在街机游戏厅找到了一份工作，负责维修游戏机。每个月的工资大概能有300元，可比卖旧书赚得多。

此后他就是一门心思地打游戏、修游戏机，技术娴熟之后工资还涨到了700多元。

这些钱足够维持生活，在同学毕业搬出宿舍后，他还和别人在外面合租了一间房。

可是两人在2004年的一天产生了矛盾，很自卑又很敏感的王刚一时冲动下搬出了房子，搬进了工作的街机游戏厅居住。

当时一款名为“三国战纪”的街机游戏风靡年轻团体，而王刚上手一段时间后就成为了其中的佼佼者。

他不仅迅速通关还自创了一套新打法，并向网友们分享自己的游戏技巧，一时之间收获了许多粉丝。

而他与这款游戏之间也是相互成就，一个得到了大家的膜拜和推崇，一个不断改进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其中有一位叫林间小盗的网友，他本身是武汉本地人，因为仰慕王刚和他成为了朋友。

在他的印象中，王刚在现实中是一个很沉默、彬彬有礼的人。但一旦进入游戏世界，他就像是一个开疆拓土无往不利的君王。

“我当时就是普通上网，在游戏厅玩过之后他又带着我去网吧，我陪他玩了几个小时，后来他要通宵我就走了。”

看着王刚如此沉迷游戏，林间小盗也以朋友的身份提出了规劝，让他找份正经的工作再租个房子。

可是王刚已经没救了，他在游戏世界中醉生梦死，这种昏天黑地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了2008年。

那一年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工作的游戏厅涉嫌违法被查封，他不仅失了业还失去了住的地方。

二是一款名为“地下城与勇士”的网络游戏在国内兴起，不用多说，王刚又是沉迷于此无法自拔。

从那以后，除了每天去隔壁的小吃店买点炒面或炒饭，王刚一步都不会踏出网吧的大门。

阴暗逼仄、烟雾缭绕的环境，在不知不觉间就伤害了他的身体。

而此时的王刚不仅获得了新的游戏快感，还找到了一个“一举两得”的办法，让自己坐在网吧里打游戏就能赚钱。

原来这款网络游戏支持以游戏币兑换人民币，通关越多等级越高，获得的游戏币也就随之增长。

   通关掉落的稀有装备和一整套装备都可以挂价出售，如果有新手玩家想要一个等级较高的账号，也可以花钱雇人练号。

   这些途径都给了王刚赚钱的机会，他通过兑换游戏币、卖装备和帮人练号，一个月起码能有2000多元的收入。

   于是王刚开始异想天开，决定把打游戏当做一项正经职业，将来有能力了再自己开游戏厅和网吧。

   但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还没等王刚实现自己的“雄心壮志”，新的网吧禁令就下来了。

     从2009年10月起，不用二代身份证登记的人都不能进网吧。而王刚早就弄丢了自己的身份证，也不可能回家去重新办理。

   于是他开始找人借，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对于游戏上瘾的王刚来说，那就只能想尽办法去找黑网吧了。

   在此之前，他凭借着打游戏攒下的钱租下了一间小单间，不过随着病情的加重，他在游戏上的成绩已经大不如前了。

   没钱支付房租后，他又搬着家当住进了网吧。恶性循环之下，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以前还能自己出门买吃的，后来只能拜托网管去帮他买了。

在人生最后的7个月中，他住进了洪山区的一家网吧。而他之所以在这里待这么长时间，是因为角落里供他睡觉的那张沙发很舒服。

手握20多个高级账号和几百个游戏币，王刚撑着一副病躯在虚拟世界中呼风唤雨。

而现实世界中的他一无所有，直到临死仍然执着于自己的游戏大业。

王道洪和孙国香为救儿子曾求助媒体，媒体为了凑钱则想把那些游戏账号卖出去。

可是王刚得知后极力反对，哪怕网友出价8000元一个都不舍得卖。因为这些游戏账号比他命的还值钱，宁愿没命也不能卖。

看着儿子这副无可救药的模样，王道洪夫妇震惊难过到说不出话来。

但谁知王刚最后留下的遗言，更是让老两口痛心疾首——“太有意思了，你们无法理解。”

在和家人相处了短短的8天后，刚过而立的王刚痛苦离世。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流露出的都不是对父母的思念和愧疚，而是对游戏的憧憬与遗憾。

他说父母不理解，不理解他对游戏的热爱与坚持，但换做谁，谁又能理解呢？

父母为寻找他奔波十年，家里早已一贫如洗，最后却换来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

后记

像王刚这样的情况并非个例，随着网络科技的普及，层出不穷的新游戏带给了网瘾群体一波又一波的快感。

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有一个相同点，在现实生活中一事无成没有成就感，进而逃避心理越来越严重，最终只能用虚拟成绩来聊以自慰。

王刚曾经幻想着靠打游戏养活自己，但在当时的那个大环境下，这个梦想只能是痴心妄想。

就算是在当下，打游戏、解说游戏成了一份正规职业，也没有人会像王刚那样，以身体为代价葬送自己的后半生。

不自律、不适度，终将尝到反噬的恶果。

而随着科技普及率越来越低龄化，家长从一开始就要紧惕网瘾的苗头，鼓励陪伴孩子向往现实世界，而非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网络世界。